Awake or Daydream

1.

把拔下的耳機和手機一併丟向床頭櫃，金碩珍坐在床上發楞。

瞄向亮起的手機，一則一則訊息都是防彈群聊中來自諸位弟弟們對閔玧其製作的新歌的讚嘆。

「哥，新歌完全大發!」

「歌曲很適合Suran努娜!」

「Two Su的合作果然kaepjjang!」

剛聽完那首歌的碩珍對弟弟們的暴風稱讚是贊同的，Suran甜美卻又有些慵懶縹緲的聲線在此時此刻的深夜聽，讓人有種被寂寞繚繞之感。

甚至寂寞到使人感到空虛。

兩個有才華的創作者激盪出的絢麗火花，綻放在成員們、粉絲們或者是偶然在音源網站上閒晃的路人們的心中，然而，在金碩珍的心中卻只是輕輕地撥動了一下，泛起了不止的漣漪，然後留下了看不見盡頭的悵然。

努力不去在意不斷跳出的訊息通知，金碩珍試著整理自己現在的心情—明明應該要替玧其開心的啊，這種煩躁、失落、嫉妒的不成熟情緒是怎麼回事?

金碩珍用棉被把自己包覆起來，只露出一頭棕髮。

--把自己悶的頭昏腦脹是不是就不用面對這些不願意承認的情感—對於能夠和閔玧其合作的羨慕、對於自己想和大家口中的閔PD完成一首歌卻不敢正式邀請的懊惱、對於這個室友弟弟的暗戀。

聰明懂事如金碩珍是清楚自己的感情的，但正也因為他的明理，他比誰都明白這份心動只能藏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只能在只有自己的深夜時刻，把這份酸澀拿出來獨自品嘗。

偶爾，閔玧其在放送中提及兩人獨一無二的室友關係，或者在別人面前對身為哥哥的自己撒嬌時，這份感情嚐起來就像沾著砂糖的檸檬片，酸中帶甜。但更多時候像檸檬皮，不只酸，還很苦澀，就像今天一樣。

--不管再怎麼苦，還是要藏好心情。

而和閔玧其合作的心願則是金碩珍眾多理智中唯一的任性和放縱。

他也曾好幾次在睡前用閒聊的語氣向閔玧其說道：「玧其啊，我們一起出首歌吧。」

然後在自己的室友用迷人的菸酒嗓音給予肯定的「內。」之後，金碩珍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狂躁的心跳聲。

但每一次的最後，金碩珍都只能看著他和智旻在fan meeting上表演<Tony montana>的視頻，或者三周年party時轟動全場的雙人對唱組合Sope，或者由柾國和Suran幫忙合聲的mixtape，獨自欣羨然後失望。

--合作什麼的只是奢望啊，就連Awake也獨缺玧其的幫忙呢。

2.

閔玧其一踏進宿舍，就感受到了一些微小的、難以察覺的，不對勁。

忙內line依然活蹦亂跳，隊長南俊褪去在鏡頭前的聰慧形象，在宿舍中依然是在生活上有點傻裡傻氣的孩子，而號錫也依然是那個完成一整天的行程就會從J-Hope變成J-Tired的弟弟。要說他們幾個今天有哪裡不一樣，大概就是一進門就有人大喊了一聲「閔製作人大哥!」然後其他人用純真的笑臉，對著他七嘴八舌的說著做得好、新歌大發等等話語。

然而讓閔玧其皺起眉頭的，是平常這個時間點應該要在客廳放鬆看電視或是拉著朴智旻一起玩遊戲的大哥。

「碩珍哥呢？」

「Jin哥11點半的時候說想要睡覺就進房間了。」

閔玧其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

平常這個時間應該還亮著燈的房間現在漆黑一片，輕聲打開房門的閔玧其靠著房門外透進去的光線，看見不屬於自己的那一張床上有一顆只露出幾根頭髮的腦袋。

--棉被拉得這麼高，不怕窒息嗎。

放輕腳步走到那人的床邊，呼吸聲是平穩的，但閔玧其知道，這個哥哥應該是帶著紊亂的心情入睡的—這個時間點、拉這麼高的棉被，怎麼想都不是平常的金碩珍。

伸手想要讓碩珍可以呼吸到更多的空氣，因為害怕吵醒了和忙內們比起來一向比較淺眠的哥哥，整個人的動作像是被按下了0.5倍速。然而，就在自己抓好棉被的一角想要出力下拉時，就聽到棉被裡傳來悶悶的一聲，「玧其?」

因小小的驚嚇而停下手邊動作，「哥?」

語調是疑問句，卻遲遲沒有得到那人的回答。

中間的空白時間久到閔玧其以為他哥哥剛才是不是在說夢話，正當他決定繼續動作時，棉被裡的人說話了。

「玧其啊，新歌，做得好。」

不是節目上的大叔語氣，也不像平常吃到美食時的感嘆，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語句平穩地像是一句日常生活的直述。

突然想起剛剛在車上時看到的，遲遲沒有出現金碩珍頭像的群聊，閔玧其把抓著棉被的手垂下，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床邊，向後一仰把自己攤在床上。

他知道金碩珍怎麼了。

也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逃避給金碩珍帶來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怎麼會不知道金碩珍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合作，一首歌或是一場表演都好，但他也知道這樣一來，他一直以來盡力隱藏的感情就會在不經意間露出蛛絲馬跡—害怕造成金碩珍的困擾、害怕對團隊造成負面的影響、害怕現在足夠幸福的一切會發生變化。

3.

早上五點，頂著清晰易見的黑眼圈以及因為缺乏睡眠而疼痛欲裂的頭，金碩珍從棉被中起身。

呆坐在床邊盯著另一張床上同樣把自己包覆起來的身影，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連自己好不容易吐出的稱讚都沒有給予回應呢，以後還是別任性了金碩珍。

無視清晨的冷冽，金碩珍穿著睡覺時著的短袖短褲往客廳走去，心想著或許這樣可以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聽見自己的室友走出房間之後，閔玧其拉下棉被，讓自己的臉被剛剛金碩珍也感受過的低溫刺痛著。

4.

因為前一夜繁亂的心思以及不超過一個小時的睡眠，防彈的兩位大哥幾乎是一上車就陷入沉沉的睡眠。和兩人同車的小天使智旻看著兩個人的倦容以及深到會被cody姊姊罵的黑眼圈，想著昨晚碩珍哥的反常和玧其哥深鎖的眉頭，心裡很是心疼，同時也在心中默默地為他們嘆息。

--兩個人都成熟得太傻啊，平常看起來無所畏懼的玧其哥以及總是從容自得的碩珍哥，為了防彈為了彼此而拒絕正視自己的情感，簡直傻得可以。

一直以來很受閔玧其照顧也喜歡和他的Suga哥一起行動，同時近來也常常黏在金碩珍跟前和哥哥一同玩耍歡笑的朴智旻，因為總是默默觀察團員並適時給予照顧的習慣，讓他不經意地發現了兩人常常在彼此不知道的情況下如向日葵一般的黏著的目光，以及因為對方的逃避而黯淡的眼神。

只是，逃避大概是他們認為能夠給彼此最大的溫柔，朴智旻也不忍心打破他們用盡全力為對方為團隊所架起的防護罩。

--可是看著好捨不得啊。

於是，在公司要他們有空的時候完成每年周年慶時都會寫的履歷表時，朴智旻幾經思考，在要推薦給金碩珍的歌曲或電影那一欄，寫下了「Tony montana，請學習我的部分吧。」

5.

隔天的會議，討論重點放在Festa要發布的內容以及Home Party的合作舞台計畫。

「今年的合作舞台要像去年一樣挑戰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嗎?」

「還不錯啊，去年反應好像滿好的。」

「可是那樣就沒有新鮮感了，還是做點別的?」

「按照家鄉分組好像也不錯，大邱line、釜山line。」

「呀，你們不要排擠光州人。」

在大家的嘻笑和討論之中，金碩珍只是微笑著沒有出聲。老實說，他的心思也很難集中在會議上，昨天晚上公司為了讓大家確認內容而傳給他們看的成員介紹書實在太讓人在意了。

智旻尼到底是無心的想要搞笑還是因為知道他的心情而有意地撩撥他的心弦？金碩珍不知道，也不敢主動尋找答案。

腦中的各種推理被眼前田柾國放大的臉打斷。

「哥，哥，你有在聽嗎？剛剛智旻哥提議Home Party的合作舞台要用室友來分組，你覺得呢？」

室友？金碩珍轉向朴智旻坐著的方向，對上的是一雙看似天真無邪，實際上藏有深意的笑眼。

從昨天晚上就一直佔據自己心頭的謎題解開了。

而且，一直以來的願望現在有機會實現了。

－只是，真的可以讓自己如此任性妄為嗎？

再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閔玧其，兩人的眼神意外地對上了。金碩珍從第一次見到閔玧其時就覺得，他的眼睛雖然不大，但是就像黑洞一樣，有把人吸進去的能力，讓人有想探索雙眼裡的故事的慾望

在思緒漸漸地被捲進那雙眸子裡的同時，金碩珍好像聽見自己說了「好啊。」，等到從那深邃中脫身時，一切都已經定案。

而朴智旻一直對自己笑著。

6.

「不然用室友來分組表演怎麼樣？」

聽到朴智旻的提議時，閔玧其腦袋瞬間停機了幾秒。

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早晨的那聲嘆息又在耳邊響起了。

然後他想起了昨天偷偷將視線轉向金碩珍時，那張明明心力交瘁卻還是沒有丟失謙和笑容的臉。

想起了之前問田柾國能不能幫自己的mixtape合音時，那瞬間下降零點幾公分的嘴角。

想起了金碩珍無數次擾亂自己思緒的那句「玧其啊，我們一起出首歌吧。」

「我覺得還不錯。」

--以室友為名義合作，聽起來再合理不過了。

還有，不想要再看到碩珍哥明明失望至極還要保持微笑的倔強了。

在聽見金碩珍肯定的答覆之後，一直懸吊著的心也輕輕地放下了。前進一小步，好像也沒有這麼不可原諒。

決定了Home Party的形式，Festa要發布什麼樣的作品才是真的令人傷腦筋的，家族照、履歷表、蜜FM等固定環節確定下來之後，還有幾天的空白需要由成員們來精采。

前些日子泰亨找Rap Monster一同創作的曲子已經在收尾的階段，預計能夠在Festa期間作為禮物送給ARMY。閔玧其也想要向大家分享他的音樂，然而最近忙於巡演，待在韓國的時間並不長，其實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夠完成一首成熟的創作，他也因此懊惱著。

--如果能夠發表一首像mixtape一樣的新歌一定很棒。

Mixtape?

有了，就是這個了。

當初因為歌詞寫錯，卻在改正之前就發布而覺得有些遺憾的那首So far away是時候發布正確的版本了。

「我想要把之前寫錯的So far away重新錄製。」

「大發！」

「可是哥…這樣要麻煩Suran努娜再錄音一次嗎?」

閔玧其清楚地看到這句話一出，金碩珍變得僵硬的表情和動作，剛才似乎是因為終於有合作機會而嶄露的真心笑容在一瞬間被收起。

－和我一樣沒有辦法滿足於一個小小的合作舞台嗎？

在那個剎那，閔玧其一直以來無法突破的心牆好像被開了一扇窗，窗外的和煦就這麼打在自己身上，明朗了他的迷惘，也舒展了他的糾結。

--是啊，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金碩珍對於兩個人的合作有那麼大的執著？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失望背後帶著的是什麼情緒？為什麼兩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都不願往前一點抓住對方的手？

「由成員們幫我錄就可以了，更有version2的感覺。」

--一直以為我們的距離so far away。

「那讓原本就有幫哥錄vocal的國兒錄製好了。」

--這次就讓我再往前跨一步吧。

7.

結束了Home Party又回到了日本。

在只有自己的深夜，金碩珍坐在飯店的床上，反覆地聽著即將要發表的So far away。

今天檸檬片上的砂糖好像沾得太多了，怎麼沒有平常的酸味反而從舌根甜到心坎裡呢。

我想是因為我們not far away吧。

Fin.

原本只想要寫短短的結果不小心寫太長了(大概是想逃避念期末考這件事吧)

大概也是因為期末的關係特別厭世 文章營造出來的氣氛也不像前幾篇那麼歡樂

那天看著其他人很真摯但卻搞笑出自己的一條路的Sin覺得被大大地娛樂到

隔天一聽到So far away卻又在眼眶泛淚中覺得被治癒

於是決定幫替我的期末帶來樂趣和感動的兩人寫一篇文

其實有很多其他寫到一半的文章但最近期末崩潰潮只能暫時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