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ake or Daydream

Ch. 11 遊夢

金碩珍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變成一隻會飛的短尾矮袋鼠，與各色各樣的鳥類、七彩絢爛的蝴蝶們一起穿梭在棉花糖一般的雲朵之間。

從高空俯瞰的人間和地獄，都和在平地感受到的有些不一樣，景物雖然縮小了，但視野卻開闊了很多。

金碩珍第一個注意到的，是屋頂積滿白雪的木造房屋。

那是他到0613小隊之後的第一個家，門口矗立著一棵七福隊長多年前種下的櫻花樹，每到春天，粉色繁花就會開滿枝頭。

金碩珍想起，他和閔玧其熟識起來後，他常常拉著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弟弟到庭院中，坐在大樹下乘涼、午睡或者閒話家常。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金碩珍一個人不停絮絮叨叨，但閔玧其偶爾的淺笑以及在櫻樹下的安心午睡，都透露了他很喜歡和這個哥哥待在一起。

飛在空中的小袋鼠金碩珍，看著那間充滿回憶的木屋，嘴角不禁向上揚起，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下一個吸引金碩珍目光的，是遇見鄭號錫的醫療部。

幾百年前，醫療部不像現在充滿現代化的醫療設施，燈光也不甚明亮，但卻給踏入的病患一種安心、溫暖的感覺。

由當時還是實習醫師的鄭號錫上藥、包紮完後幾天，金碩珍在閔玧其的陪同之下再次來到了醫療部，而那天當班的，恰好是那位眼睛宛如小鹿的年輕醫師。

「號錫xi早安。」

「噢，你們是那天的…」

「內，我是來換藥的，」金碩珍笑了笑，「今天也麻煩你了。」

第二次的包紮，氣氛明顯比上回輕鬆，在金碩珍的笑語之中，鄭號錫的ㅅ沒有出現，閔玧其的表情看起來也柔和很多。

治療結束後，三人正式交換了姓名，還一起吃了頓飯。

小袋鼠金碩珍回想起這段往事，在心中慶幸自己能夠認識鄭號錫這麼一位好朋友。

和醫療部告別、又飛越幾座山之後，金碩珍看見了一間熟悉的神社。

大概是四百五十年前，0613小隊好不容易獲得一段長假，金碩珍和閔玧其討論之後，決定一起到傳說中的日本看看。

兩個人一起參觀了很多神社、寺廟，感受江戶時代的安定和繁榮，也吃了各式各樣的傳統和食。雖然沒有特別安排行程，僅依照兩人當天的心情和直覺四處走走晃晃，反而更深刻地體驗到了當地人的生活風俗和社會氛圍。

那一次除了是兩人首次一起旅行外，也是金碩珍第一次收到來自閔玧其的禮物。

旅行的最後一天，兩人參觀完擁有漂亮楓樹的神社之後，閔玧其將一個綁著紅線的護身符交到哥哥手裡，「雖然不知道日本的神願不願意保護朝鮮的地獄使者，但哥還是帶著吧，不要再受傷了。」

透過雲朵的縫隙，金碩珍看見那棵鮮豔如著火一般的楓樹和顯眼的紅色鳥居，笑著摸了摸脖子上那個早已斑駁的護身符。

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他們的第二間宿舍。

第二間宿舍是用紅磚砌成的，格局和原本的差不多，因此金碩珍和閔玧其理所當然地繼續住在一起。不過，先前那棵櫻花樹已經長得太大，沒有一併帶過來。

後來，總覺得庭院少了點什麼的金碩珍，拉著閔玧其在宿舍門前種了一棵桃樹。

「哥，為什麼不是櫻花樹？」

「種桃樹的話，一段時間之後就可以有很多桃子吃了。」金碩珍一邊鏟土一邊回應。

再後來，金碩珍當上隊長、田柾國加入0613小隊的那天，門口的那棵桃樹上確實如他預想，掛滿了一個又一個飽滿的粉色果實。

飛了許久的小袋鼠金碩珍，看到回憶裡那棵結實纍纍的桃樹又再次出現，肚子忍不住咕嚕叫了一聲。

金碩珍摸了摸肚子，安撫有些空虛的腸胃之後，看見了第一次和忙內在外頭用餐的小酒館。

那一天，閔玧其因為公事外出，宿舍中只剩下金碩珍和當時還有點怕生的田柾國。想著要和弟弟更加親近的金碩珍，提出了一同外食的邀請，而乖巧的弟弟則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對金碩珍點了點頭。

兩人向小酒館的老闆娘點了幾盤醃漬小菜、簡單的豬肉湯飯以及兩瓶燒酒後，用閃亮亮的眼睛互相望著，一時半刻之間不知道要和對方說什麼。

還好，不久之後端上桌的菜救了兩個人。

吃了幾口湯飯又喝了幾口酒的金碩珍和田柾國，同時因為迷人的味道發出讚嘆聲，然後雙雙抬起眼，因為奇妙的默契而噗哧地笑了出來。

用食物建立起的小小默契，打破了原本隱隱阻擋兩人親近的冰。後來，金碩珍和田柾國喝了一點酒之後，話匣子更是漸漸打開，就這麼天南地北地聊了一個晚上，從生活瑣事到閔玧其的小秘密都說盡了，金碩珍甚至還講了好幾個笑話，逗得弟弟咯咯笑。

從那天之後，金碩珍和田柾國感情急速升溫，旁人看來就像是相處了幾百年的親兄弟一般。

金碩珍看著幫助他和弟弟破冰的小酒館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揮了揮手向它說聲安妞。

矮袋鼠碩珍又飛了好一段時間，看見了0613小隊第三間宿舍。

那是一間總共只有三層樓的矮房子，門前沒有可以種樹的空地，但屋內有一塊延伸出去的陽台。

原本那棵可以產大量桃子的桃樹自然是沒辦法帶過來，不過，入住那天，金碩珍和兩個弟弟一起在陽台放了幾盆五顏六色的玫瑰花，陽光穿透花瓣灑落的時候，窗戶上可以看見或粉或紅的美麗光點。

喬遷新居後的第一個假日，忙內主動說要下廚做飯當作慶祝，讓兩個哥哥又驚又喜，遇見人就忍不住分享炫耀。

當天，田柾國一早就到市場提了許多食材回家，午飯才剛吃完便開始在廚房內乒乒砰砰、手忙腳亂，兩個哥哥幾次主動詢問要不要幫忙，他也只是擺擺手，要哥哥們到客廳休息。

晚飯時間，忙內終於端出他忙了一整天的成果，臉上卻明顯因為只有一盤炒羊肉、一鍋泡菜湯和一大盤拔絲地瓜而有些自責。

然而，每道菜餚的味道都相當不錯，連鮮少稱讚他人的閔玧其都表示好吃，金碩珍更是欣慰地摸摸弟弟的頭，瞇起笑眼說了聲「做得好」，讓田柾國很快地掃去陰霾，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

金碩珍想起三道菜中尤其好吃的拔絲地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很快地，金碩珍看見了他們第四個、也就是現在所住的宿舍。

種植許久的玫瑰跟著一起搬到了新家的陽台，宿舍內除了兩間臥房之外，還有一間書房和一間電腦房，舒適又兼具娛樂性的格局讓0613小隊讚不絕口。

不用工作的時候，金碩珍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影和連續劇，偶爾閔玧其會加入觀眾的行列；有時候，金碩珍會和田柾國一起在電腦房玩線上遊戲，偶爾還會打賭輸的要被打後頸；金碩珍也喜歡新宿舍寬敞的廚房，雖然近代外送服務相當發達，他下廚的頻率降低不少，但偶爾翻到新奇的食譜，還是會興致勃勃地試做，並要閔玧其和田柾國品評。

想到這裡，飛行很久的金碩珍突然有點想念兩個弟弟。

第八個吸引金碩珍目光的，是他不久前才去過的頂樓。

某次出任務時，由田柾國進行主要的辯護，但他卻在「背叛」一關，被主審官問得難以反駁，最終是靠著閔玧其的救場才順利通過。

當場啞口無言的尷尬和亡者不信任的眼神，讓自尊心很強的田柾國大受打擊，以至於任務結束後，他沒有跟著哥哥們返回宿舍，而是自己一個人到附近散心。

有些擔心的金碩珍，到家後不久又出了門，最後在離家不遠的一棟新大樓頂樓，找到了心情低落的弟弟。

「小國還好嗎？」

「碩珍哥，你也失敗過嗎？」

「那當然囉，」金碩珍在田柾國旁邊坐下，「地獄使者如果沒有失敗過，地獄就不會這麼擁擠了。」

田柾國點了點頭，然後盯著大樓下方的景色，好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

再次開口時，田柾國站起身對陪自己許久的哥哥笑了笑，「哥，這裡真的是一個好地方。」

「哦？」

「在高處可以吸收來自天地的各種能量，坐在這裡靜一靜，感覺又有能量可以出發了。」

金碩珍知道弟弟有自我療癒的能力了，笑著搭上對方的肩，「那真是太好了。」

飛在天上的矮袋鼠珍突然想起，不久前曾到這裡來尋找喜歡天地能量的弟弟，那時似乎沒有好結果。同一時間，金碩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夢中流連太久，好像應該要回去了。

奇妙的是，金碩珍心中出現想回到現實生活的瞬間，原本輕飄飄的靈魂就像是被綁上石塊一樣，緩緩降下，還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將他帶向一棟大約5層樓的建築，像是內建導航一樣，引領他飛進大門、繞了許多彎道，來到一條白色調的走廊。

金碩珍知道這是哪裡，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那兩個人他也再熟悉不過。

只是，他從來沒有看過閔玧其如此傷心的神色，充滿懊悔與自責的表情也不曾出現在田柾國的臉上。

金碩珍看著兩個弟弟悲痛的陌生模樣，內心突然絞痛了一下，眼眶也不自覺充滿淚水，他想要給他們擁抱，但是卻因身體不受控制而無法接近。

最後，金碩珍的靈魂在手術房門口落地，自己被冤死鬼從高處攻擊而墜地的畫面瞬間浮現在腦海裡。

『不行就這麼離開了，我要回去。』

金碩珍想要回去替弟弟擦去淚水，還要回去和弟弟們一起生活。

他想要回去。

--

無助的等待即將迎來第三個時辰時，手術房上頭的紅色燈號熄滅了。

田柾國趕緊扶起有些無力的閔玧其。

「號錫哥，結果怎麼樣了！」

「中間有段時間，碩珍哥幾乎已經魂飛魄散，不管我們用了什麼方法都沒用，差點就要放棄了，」額頭上滿是汗水的鄭號錫將口罩摘下，「可是，就在我們要宣布搶救失敗的時候，靈魂偵測儀器上的線突然動了起來。」

「手術成功了。」

TBC.

-----------------------------------------------------------------

距離上次發與神同行居然已經超過了一個月我道歉QQ

這章的風格有點奇幻，但大概就像是我們常說的「人生跑馬燈」吧

然後，在朋友的幫助下，我今年也可以進場看孩子們了，感動得痛哭流涕QQQQQQQ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