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ake or Daydream

Ch. 4 冤魂、左肩和見習醫生

金碩珍和閔玧其加入0613小隊大概一年後的某一天，他們在出任務時遇到了傳說中的冤死鬼。

含冤而死又不甘離世的人，會在死後化為冤死鬼徘徊人間，同時，他們的恨意和執念會混亂地獄的秩序和時間流動，如果冤死鬼剛好是亡者的家人或摯友，那麼這名亡者在地獄中的最後一段路，就會阻礙重重、走得異常艱辛，而同行的地獄使者也要忙著對付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0613的隊長李七福不放心讓金碩珍或閔玧其獨自到人間消滅冤死鬼，因此將要注意的事情都交代完畢之後，將護送亡者的任務交給兩人，自己則前往人間捉拿冤死鬼。

雖然已經成為地獄使者二十幾年了，但第一次獨挑大梁的兩個人還是有些緊張，更何況，來自冤魂的騷動和攻擊隨時都有可能向著他們而來。

經過一連串攻擊、防禦以及辯護、審判之後，金碩珍和閔玧其終於帶著亡者通過了六道審判。雖然彼此之間仍保有50公分的尷尬距離，但在過程中，兩人都在心中偷偷驚嘆著，對方和自己的默契感覺像是共事了一百年似的，簡直一拍即合。

在前往最後一道審判的路上，金碩珍和閔玧其帶著亡者來到了一片樹木蓊鬱叢生，但卻好像缺乏生氣，讓人感覺不寒而慄的漆黑樹林。

正當兩人覺得周遭氣氛太過陰沉時，樹叢中就傳來一陣騷動，接著一大群黑色不明物體傾巢而出，對著亡者直衝而來。

金碩珍反射性地抽出腰間的劍，朝黑影用力揮擊。

黑色物體受到法力衝擊而紛紛墜落之時，為數更多且不知從何而來的黑影又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之中。

金碩珍用劍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弧，創造了一層透明的防禦結界，將亡者和兩人包覆其中。

大部分的黑影撞上之後，一一被彈開，然而，金碩珍和閔玧其都發現了，結界的某些地方，因為撞擊而出現了一閃而逝的裂縫。

「玧其啊，我的防護層應該沒辦法撐很久，我們要想辦法找到這些怨念的來源。」

聞言，感覺一向十分敏銳的閔玧其閉起雙眼，在周圍的一片呼嘯之中，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吸引力，正從他們的正上方猖狂地向外蔓延。

「在上面！」

兩人一同抬起頭，在幾乎被黑影掩蓋住的視線縫隙中，看見了一個宛如黑洞一般，無光的窟窿。

「玧其啊，亡者就交給你保護了，我去去就回。」

閔玧其伸手拉住了準備起飛的金碩珍，「哥，你要去哪裡？」

金碩珍像是在調侃弟弟怎麼明知故問地笑了笑，用沒被抓住的那隻手，指著上方。

「哥，實在太危險了。」金碩珍第一次看到閔玧其臉上出現如此明顯的擔憂。

「玧其啊，如果不從源頭解決，我們可能會一直被困在這裡沒辦法前進，讓哥去吧。」話語才剛落下，金碩珍揮劍擊退了差點攻破防護層、從後方偷襲閔玧其的黑影，「你看吧，我的防護層真的撐不了多久的。」

閔玧其緊抓著金碩珍的手腕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有些猶豫地鬆開手，「哥，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這裡就拜託你了。」說完，金碩珍便一躍而上，留下閔玧其及亡者在那相對安穩的透明層之中。

「不是啊，哥你要把防護層帶走啊！」然而，金碩珍已飛遠，消失在團團黑影之中，沒有聽到閔玧其的呼喊。

擔心哥哥的閔玧其輕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劍，注意隨時可能突破防護層的黑影的動靜。

『現在，也只能相信碩珍哥了。』

-

朝著力量源頭飛去的金碩珍，一路上只能盡可能地將靠近自己的黑影揮掉，但等他抵達黑洞正上方時，發現剛才直接和黑影衝撞的身體，有多處的擦傷，黑色的工作袍也缺了一角。

比想像中還要巨大的怨念黑洞，也讓他倒抽了一口氣。

他開始回想先前隊長曾經交給他們的「收妖法」，雖然不知道對怨念是否一樣有效，但眼前險峻的情況，金碩珍也只能姑且一試。

他先是在上方用劍沿著黑洞的邊界畫一個大圓，防止力量再擴張，然後在圓內打上一個大叉叉，阻礙黑影的竄出。

意料之外的是，因怨念而生的黑影彷彿發現力量源頭被制伏，原本集中向下攻擊的他們，部份開始朝著金碩珍的方向直衝而來。

只要再喊一聲「收」便可完成收伏的金碩珍，冷不防地被一團折返的大黑影衝撞，然後，左肩便傳來深入骨髓的刺痛感，還可以感覺到一股溫熱浸濕了自己工作袍下的襯衫。

突如其來的負傷暫停了金碩珍原本的動作，身為一位地獄使者，本來就擁有比凡人更強的忍耐力，但源源不絕的強烈疼痛，讓金碩珍清秀的眉眼也忍不住扭曲。

黑影們感覺到威脅停手後，又一股腦兒地轉向、向下俯衝，而那裡，是亡者和閔玧其所在的地方。

想到同樣身處危險之中的夥伴兼弟弟，金碩珍牙關一咬，忽視血流如注的肩膀，又舉起劍，重複剛才的動作--畫圈、打叉，最後用一聲威震八方的「收」將周圍的喧囂歸於平靜。

打完地獄使者生涯的第一場大戰的金碩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只剩最後一段路了。』

他將長劍收回腰間，像片從天飄落的花瓣一般輕盈、優雅地降落在方才出發的地方，「我回來了，玧其。」

肩胛處的痛楚絲毫未減，不過金碩珍十分慶幸他一向很擅長表情管理，再加上全黑的制服，便可以完美掩飾早就被血浸濕的肩膀。

至少原本他是這麼認為的。

不知道為什麼，閔玧其好像有透視眼似的，直盯著他的傷口所在處看，滿臉疑惑且欲言又止，「哥，你...」

「沒事的話，我們趕快陪亡者把最後的關卡走完吧。」金碩珍只好先開口，堵住了可能會說出來的懷疑和關心。

-

金碩珍和閔玧其沒有意外地，用落落大方的台風以及條理分明的辯詞幫助亡者成功通過第七關。

當兩人帶著亡者來到相忘茶坊時，他們的隊長已經坐在裡頭等候他們的到來。

「金碩珍，閔玧其，任務完成。」兩人向李七福恭敬地一鞠躬。

「辛苦了，」李七福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掃視了兩位年輕的隊員，神色有些凝重，「不過...我聽說，中途你們遇到了大型的怨念黑洞，結果是你們兩個除掉的嗎?」

看向隊長嚴肅的表情，金碩珍突然想起幾年前受訓時，前方站著的訓練官曾經鄭重其事地說「隊長的命令才是動作的起點」，但不久前他的搏命奮鬥卻缺乏了隊長明確的發號施令。

金碩珍再次彎下腰，深深一鞠躬表示抱歉，閔玧其雖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哥哥一起道歉。

「隊長nim，很抱歉，剛才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行動了，如果有觸犯...」

「做得好。」

與預想不同的反應讓金碩珍和閔玧其抬起頭，充滿詫異的眼睛對上的是李七福笑盈盈的臉。

「先前收到新隊員名單的時候，我身邊的人都對你們兩個讚不絕口，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兩個優秀地獄使者呢。」

原本以為要挨罵的兩人頓時感到受寵若驚。

「今天的任務可以順利完成都要歸功於你們兩個，那麼，在相忘茶坊的最後一個步驟也讓你們完成吧，恭喜你們成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地獄使者。」

「不行。」

「玧其?」聽到閔玧其出聲反駁隊長，金碩珍和李七福臉上大大地寫著「錯愕」二字。

「不好意思，隊長nim，雖然我知道你很希望我們可以獨自完成這一次的工作，可是，碩珍哥剛剛在護送亡者的途中受傷了，可以讓他提前下班嗎?」

「啊...我沒關係的，沒事。」

「可是，你的元氣正在快速流失。」

閔玧其的隊長和哥哥驚訝程度更甚剛才。

即使是在地獄界，能夠感受到別人元氣和精神狀態的人還是少之又少，閔玧其竟然擁有這樣的能力嗎？

「...呃好，我知道了，碩珍、玧其你們今天的任務到此結束，玧其你趕快陪碩珍到診療部去一趟吧。」

-

「哇，那個時候我和七福隊長nim都以為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耶，居然可以感覺到別人的生命狀態。」

講起這段回憶，桌上全是海鮮殘骸又滿嘴甜點的金碩珍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啊，當時你處理完黑洞從天而降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的肩膀好像一直有什麼在外洩，好像氣球一樣。」

「那時我們兩個明明沒有那麼親近，卻可以共感，也算是地獄奇聞了吧。」

「恩，雖然我很久以後才知道當時的現象叫做共感。」

閔玧其也拿起一個柚子塔放進嘴裡。

「不過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其實你只能感應到我的?」

「我陪你去號錫那裡處理傷口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感覺不到其他病患的元氣。」

-

兩人走進診療部時，裡頭靜悄悄地，彷彿一說話就會受到嚴厲的處罰一樣。

環視一塵不染、窗明几淨的空間，幾名病患都祥和地沉睡著，眼到之處卻沒有看見醫師的蹤影。

「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嗎?」

閔玧其微啞的嗓音小心翼翼地敲破了一室的靜謐。

幾秒鐘之後，一位睜著小鹿般大大的雙眼、看起來十分純真又帶有一點無辜表情的醫師走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的隊友受傷了。」

閔玧其面無表情地說完之後，剛才走出來的醫師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慌亂。

「呃...呃...對不起，因為我的前輩們剛好都出外看診了，我是才剛報到沒多久的見習醫師，我可能沒有辦法...」

看著表情既為難又委屈的對方，金碩珍輕聲地開口，「那沒有關係，我們等一下好了。」

雖然他的肩膀已經痛到幾乎沒有知覺了。

一旁的閔玧其聞言，先是盯著金碩珍受傷的左肩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看了看那位小鹿眼醫生，最後用有些冷冽的聲音說，「可是他已經受傷至少4個小時了，就不能先幫他稍微處理一下嗎，你雖然是見習醫師但之前應該有受訓過吧?」

不想要為難眼前慌張的醫療部新人，金碩珍擺了擺手，「真的沒關係的，都撐了4個小時了再多等一下也不會怎麼...」

「哥，」閔玧其斬釘截鐵又充滿氣勢的眼神打斷了金碩珍的話，那個瞬間，受傷的那個人甚至瞬間忘記自己其實是哥哥，「你的元氣還在流失。」

一時半刻之間，心意已決而氣勢凌人的閔玧其、被他震懾住的金碩珍，還有面對這尷尬的場面有些不知所措的見習醫生，三人相望而無語。

最後是那位小鹿眼醫生先開的口，「呃…那我試試看好了。」

金碩珍這才回過神，給了對方一個有些抱歉的眼神，「那就拜託你了。」

見習醫生謹慎地將傷口上的衣服剪開，清洗並消毒了之後，拿起繃帶包紮。

過程中，小鹿眼醫生似乎是害怕出錯所以動作十分緩慢，被包紮的金碩珍甚至可以看見他額角不斷冒出的汗水，還有一直緊閉的雙唇，形狀有點像一個「ㅅ」字。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後，那位醫生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好了。」

雖然纏繞左肩的繃帶有些歪歪斜斜的，但包紮得可以說是非常仔細。

看了看自己被好好處理過的傷口，金碩珍對著滿頭大汗的見習醫生微微笑，「謝謝你，號錫xi。」然後指了指對方左胸口掛著的名牌，先一步替他解答即將冒出的疑惑。

-

「不過，真的是從那天開始，我就確定我們玧其是一個很會關心周遭朋友的人呢，雖然方式是有點強硬啦…當時號錫都快被你嚇壞了。」

說完，金碩珍抽了張衛生紙，擦去嘴角的油光，宣告美食的享用結束。

「不是我要說，我從來沒有看過像哥這種，明明一直流血還可以假裝若無其事、繼續工作的人。」

閔玧其輕笑了一聲，一邊無奈地搖搖頭。

「呀，你剛剛明明就說，是那天開始決定要當我永遠的夥伴的。」

「是那天沒錯啊，如果沒有哥的勇往直前，我們兩個可能任務不成，還會在路上魂飛魄散。」

對閔玧其來說，那一天彷彿在走在鋼索上的生死瞬間，讓他實實在在看清了金碩珍那有些令人無奈的忍耐能力、強烈的責任感以及對待周圍人的溫柔體貼，也是從那天起，閔玧其便把金碩珍放在他心中非常顯眼的位置，決定要好好尊敬這個哥哥，並且和他當很久的夥伴。

「玧其啊，500週年快樂。」

「500週年快樂。」

當時的閔玧其沒有想過的是，他心中所想的「很久的夥伴」，一當就是幾百個春秋。

TBC.

---

如果大家覺得與神同行很久沒更新了

那是因為真的寫了很久XD

加上前段日子身體和電腦都微恙

所以休息了一陣子

結果一回歸就不小心爆字數了XD

這章讓可愛的小國放假去了

所以照片就放Sin還有我們的小鹿眼醫生吧